莫忘初衷 陳立寰
強制執行,是幾個簡單的、可以更早保護權益的方法之一。
強制執行,也曾經輕易的、被用作為商業競爭的手段。
門口的警衛匆匆忙忙的來找我,警察在門口要進來進行強制執行。執行文件,是對方早就準備好了的,現在怎麼辦? 大致了解發生了什麼事後,驚訝的是,我們做了什麼樣的違法的事,而需要做這麼樣激烈的動作呢。園區的駐警也知道我們平常敦親睦鄰,正派經營,互相也都合作的很好,靠著駐警小隊人員,我們也都默默過了不少的平安夜。
拿到要查扣的文件, 我們先請他們在門口稍坐。這種時候,
上至董事長、總經理、直到工廠倉管人員,當然都沒在家。剩下小法務顧店。先請總務去買特幼檳榔為上策。
細讀文件,發現是鄰居的公司,為了產品上的競爭,以聲稱有專利權侵權為理由,而不論有沒有侵權結論,直接就做所謂的強制執行。真是相煎何太急。雖然,程序技巧上,我明白強制執行的下一步,就是反強制執行。大家將營運的資金押進去,看看誰的口袋深,其他的事情,就一步一步的慢慢解決。但是警察已經上門,
客氣地等待著。
感謝特幼檳榔, 讓大家都有好心情。
公司生產的產品有數十種,長的又都差不多,要需要分辨型號。範疇包括生產到哪一天的產品,成品或半成品,是晶圓、晶片、晶粒、打哪種商標,未分辨生產的日期,如此將會嚴重影響到產品的交貨,對客戶也是說不過去、無法合理解釋的事情。若是侵權爭議對象是設計圖,是否牽涉到光罩,一套幾十萬美金,出無塵室即遭汙染? 若為廣義的解釋, 就是每個月扼殺一個上市科技公司相當於三億台幣的業績。
在這一連串的澄清提問下,警察先生也困惑了;代撰強制執行書狀的律師,恐怕也沒做好功課,
搞不清技術定義、高科技產品製造及商業模式的複雜性。接近亂槍打鳥。
由於當天是週五,不久也近下班時間了。我們很客氣的跟警察報告,現在現場管理的經管的人員,與能夠分辨產品的人,都不在,是否可以隔周一再來。需要釐清的產品資訊又太複雜,沒有能力判斷哪些是相關產品。
即將接近週末,海關報關出貨一筆筆很清楚,不會趁黑夜, 五鬼搬運失蹤的。
重要的是決定與說明,事情未釐清前,我們也不會停止設計、生產、銷售,以免受到更大的營業中斷損害。凡事總有停損點。
將警方客氣送走後,仔細研究,發現這家公司發出的強制執行,並不只是針對一家公司。附近兩家類似產品的公司,也同步遭攻擊。
我們將這件事情緊急的通報總經理,請示如何是好。
在與產品經理研究之後,了解這個產品的產品技術來源,是來自國內的一個相當龐大的研究機構的對外授權,應該是沒有問題的。對方公司似乎無此安排。但是,技術的血緣關係,還非常的接近。至於是不是各公司也有另行申請專利,以至於有多重的保護,這個保護,是不是能夠涵蓋到現在已經繼續研發的產品,都不是很確定。此事,
技術上的角力基礎, 我們至少有研究機構的靠山。
當我在就技術、法律程序、後續工作,困惑深思時,老闆慢條斯理的交代: 明天中午前,請對方的總經理來公司一談吧。
大驚之餘, 趕快去做這個安排。在周一警察進來之前,兩邊總經理是否能夠及時一見。
第二天一早, 也就是周六,是假日,正門不開。對方的總經理來了之後,帶著他穿過碼頭、堆棧、工業廢棄物區,去見總經理。我跟另外一名法務,坐在門外的辦公小隔間等待,大氣都不敢吭一聲。
約半小時之後,總經理辦公室的門打開了,兩人氣氛平和的在裡面安靜聊天,交代法務開始撰寫撤回強制執行的聲明書狀與協議。
這是甚麼高來高去的世界? 如何一笑泯恩仇?
我一邊撰寫,一邊將寫好的段落從筆記本中撕下,交付打字。
完成文稿後,雙方主管簽字結案。 當客人走了以後,我問總經理說,發生了什麼事情? 我們學法律的人只知道用法的手段,用反強制執行的手段,來解決事情。 到羅馬的路有很多條,那麼,這一條征服羅馬的路,到底是怎麼抵達的呢?
那位經常沉浸於深思熟慮的,台大電機、普林斯頓加史丹佛EMBA,的總經理笑一笑, 說他只是與這位總經理聊聊當初,輕輕的講了一句話;你忘了當年的那件事嗎? 頓時,這一件牽涉到專利, 專利授權、專利侵權,產品定義、上市公司重大訊息揭露、客戶接單、交貨遲延違約、反強制執行、天文數字的反強執押金,未來產品策略,的智慧產權系爭案,就此海闊天空。
原來,解決問題的方法不只一種, 法律人似乎常囿於硬生生地出下下策,真實世界裡,還有更多更圓滿的解決方案。莫忘初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