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中花園

心中花園 陳立寰

就算是住在15樓的風城,我還是想要保持著一個陽台的植物, 任之自行發揮,捨不得裁剪。

有一株九重葛,是母親的家搬來的, 淺淺的粉紅色。是某一年春節,建國花市買來的,一兩尺高的盆栽。我記得她看著它時歡欣的笑容。一兩年後,母親過世,娘家人也移民離開,心境、環境,都逐漸的荒蕪。我就將之整盆,連同滿室哀傷的白蝴蝶蘭,搬回新竹, 九重葛高興的時候就開著整樹的花, 長成一棵半人高的盆栽,不高興的時候,就四處的萌芽長綠葉。白蝴蝶蘭則年復一年的開了多回,任花瓣乾萎花枝。
有一年,姐姐給了三枝曇花, 放在箱子裡 帶回台灣, 物種的漂流也不過就是如此, 植物無國界。 曇花長到一個多人高,滿滿的綠葉子,偶爾會開一、兩朵花。

四株紫藤,二白二紫,是生自上海的植物園,風吹果的種子。由一個小女孩轉交給我的, 也種了好幾年,從來不開花。 她撿拾滿手種子,把玩了一陣子, 看我羨慕,很客氣的說, 送給你,我不需要了。三歲多的她說, 有一天我長大了, 我會忘記你,請你打電話提醒我,跟我媽說,我們一起去過植物園, 在池邊許願,當有一天願望成真,在你極為極為快樂, 我極為極為極為富有時,再見面。

小盆裡面種滿了同事採擷的左手香, 經常的傾盆蔓生,截枝送給朋友們繼續杆插。隨手丟的果核,長出了柚子樹,釋迦,檸檬。 有一棵酪梨樹,也長得將近一個人高,給我大大的葉子。 困在十五樓, 只有半日曬的小樹,當然是睹物思人兼做擋西曬用的。我只需打掃加咖啡渣, 早晚澆水一事,交給兒子買給我安裝的自動滴水器,比我澆的更負責任。靠牆擺著兩張長板凳, 冬天的陽光下, 端一杯咖啡, 倚牆而坐, 我和我的植物,還有一隻夏季嘎嘎叫的窩居的壁虎,同樣坐困高樓,享受風城冬風呼號。贈花人離去了,留給我的, 是對當時的人事時地物,不忍仔細回顧的,小小的思念。


秋天到加州,姊姊家的花草早已無人照顧。 我拿著樹剪, 清除了枯葉, 修剪枝枒, 讓它準備過冬。 也許,明年會看到美麗的曇花。倒是女兒的新家門口 ,擺上一盆日本枯木山水的, 小小的白色石頭花園。裡面種了仙人掌,幾式耐旱植物,只要不要太忽略, 有風有雨,也會長起來的, 算是做微風水吧!